程贯星:雪夜情愫

初冬的黄昏,叶落满庭院。在清冷的天空下,没有了春日缤纷的艳丽,缺少了夏季多情的旖旎,也失去了初秋蝉鸣的喧嚣。那冉冉飘飞的落叶,就像冬天的使者,传递着树枝轻微的哀叹,流露出一丝丝淡淡的留恋。残留在枝头上为数不多的银杏叶,泛发着诱人联想的黄金色,就像美丽的蝴蝶,随风漫舞飘零,仿佛向世人通告着季节的变换。


隆冬最值得我期盼的便是雪,欣赏雪的沉静,是一种内涵,也是至上的一种心态境界。纷飞的雪花也是有灵性的,即便是落在了寒冷的枝头,她也用心灵的静谧、温馨着清浅的时光。放眼望去,纯情洁白的雪,为人们覆盖了,世间的一切坎坷和所有的污浊。天地一片安宁,寂静的大地没有一丝声响,掩去了往日的生机,在半睡半醒中,似乎恬静地睡着了......


回归天地,倾听大自然的律动,参悟道法情怀;反思经纬,聆听岁月心语,禅觉生命起伏;返璞归真,静听自己的心跳,感触理性脉动。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午夜,我沏一盏清茶,捧一卷美文。期盼着虚幻中,一场静雪飘落空灵的深夜。窗外,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有还无,轻微细密,那么轻盈、那么婉转,如苍穹传来的天籁之音。从天际翩跹而来的微风掠过窗楣,随着轻风飘来的雪花,就像一个轻盈的小精灵,她一路跳着婀娜娇媚的舞蹈,舞动了人间梦幻,好一场雪落灵幻耀苍穹的景象。


飘逸的雪花,又将我的思绪,带进了鹁鸽寨的群山之中。48年前的严冬,荒凉的虎豹川里,馒头山的傍晚,寂静的山谷里异常寒冷,一阵阵无声飘落的雪花、还在不停的下。我们新汶矿务局33名初中应届毕业生,进入5805军工序列后,来到了虎豹川宿舍的烛光下、在地铺上度过了第一个夜晚。黎明时分随着起床的军号声醒来。迎着崭新的太阳,开启了鹰击长空的放飞之旅,积极地投身于深山的建厂之中,这也是我生命里第一次轻轻的华丽转身。自去年落雪时节走进了群山,在厂里经过了40余天的政审及专业知识军训后,告别了拓荒时隆隆的炮声,奔赴全国各自岗位上的习训基地。

“三线建设要抓紧”!三线备战,只争朝夕。通过十一个月的外地集训之后,我们背负着领导的希望、怀揣着报效祖国的志向,学业有成的归来。从身心上完成了由红领巾到军工人的蜕变!

寒雪赐给大地是一种无情的沉默,是一种难言的情殇。面对山口上消融的残雪、清冷里的萧条,这种无法言说的情愫和心境,是一种内伤的沉寂。有些疼痛是无法泯灭的,有些记忆是无法消退的,有些情感更是无法忘记的。只有用忧伤的笔墨,写下我愁绪的心情。1973年12月16日,永远是我生命里最被感动的日子。一群誓为三线效力的孩子们,离开了父母的呵护。虽然是肩负重任的军工战士,但毕竟是荒山里、凄凉的异乡客。在夜深人静的时分,也有藏不住思念家乡的无奈情绪。这个星期天是我们离开父母一周年的日子。夜里虎豹川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清晨的山谷里清静而简洁,虽然深沉的天空却也安宁,但并没有掩盖住群山的大度和宽容。


在北去的风景里,雪地上脚印的尽头,移动着两个少女的身影,她们白皙的脖颈上,系着黑与白、绿、红相间的围巾,映衬着她们稚嫩而又灿烂的笑脸,就像雪地上开拓的路标。她们延伸的脚印,踏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为行人指明了一条安全捷径的方向。展示着她们人性中最为善良的一面。远去的笑声飘过,雪地上洋溢着一种寂静的平和,令人充满了思索和想象。空旷的雪地、在霞光的映衬下,亦如一首清新淡雅的诗,素白相知,山水留韵。就像一幅简洁明了的彩色画卷,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少女说笑的清纯和淡雅。

成淑芬和姜蕴华清晨去山外的集市上,为祝贺我们一车间战友们进厂纪念日,去给大家采购一份惊喜。午时美女们,走进了我的宿舍,严肃地说:“今天我们要给你们分享一份家的感觉!让我们共同度过一个有意义的纪念日。姊妹们要力所能及,全面配合。”在一片欢乐和嬉笑中,大家便积极地行动起来了。

淑芬和蕴华姐去找食堂司务长,用菜票置换了生猪肉、将集市上买来的韭黄、加工成了美味饺子馅。又用细粮票换了些精粉。我将木箱盖子的里面当作面板,用酒瓶子擀饺子皮。顿时由歌声和笑声、酿造成了一座欢乐的剧场。无论是窗外凄凉的雪川,还是心中思念故乡父母的依恋之情。都被室内的祥和气氛所溶解。

凌晨的窗外景色,又将我的目光牵回到了现实中。眼前一片片剔透的雪花,纷纷扬扬。她的凝练与盈润,在曼妙中透着一股灵秀,最容易激起我无限的遐想与感动。洁白的落雪,一尘不染,就像人间神圣的爱情。每一片多情的雪花都藏着一份潇洒的柔情,好像是用来唤醒、少女情窦初开的妩媚。她那晶莹剔透的真心、随伴着激情的奉献,携带着深邃的诗意和感应的灵犀,解读着对恋人脉律的快慢。

在虎豹川落雪的日子里,我欣赏着那朵清芬的雪花,在空中漫舞,自由、洒脱、不羁。她那满目纯白的身姿,模糊了我睿智的视线;净化了美丽的心灵;简约了大地的阴影;飘渺了空旷的苍穹。我静静地、独自感悟着,每一个细节思念的美丽;默默地感受着、每一次袭胸入心的热泪。一点一滴,一丝一缕,都装满了我记忆的日历。清芬的雪花啊,在走过的岁月里,我对每一场冬雪的巡视,都能深深地感受到您,在向我迎面扑来的亲吻中,清醒地诠释着、您对爱情真谛的执着和对情爱的体现。

此刻,心无尘念,落雪听禅。生物圈万物生灵的现身,都是一个负熵递减、由进化到消亡的过程。而我们个体无常命运的负熵过程,则是具有一定局限和范围性的离散体。人很多时候,我们视为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许,别人却早已忘记。只有多一些经历人,才会多一些成长。人生、很多人和事,经历过了,心就坚强了;生活、很多沟坎,跨越过了,心就敞亮了;心里、很多烦忧,释怀了,心就轻松了。

一场大雪,一首心诗。在雪的沉静里、涤荡心灵,在无语的雪中、反思人生。聆听苍穹的对话,少了份孤寂,多了份感慨;倾听落雪的心语,少了份萧瑟,多了份欣慰。回眸燃情岁月,少了份凄美,多了份浪漫。雪落无痕情思飞,落雪映出无限伤。让眉梢亲吻寒冷,让热泪消融冰冻。让坦然的心追忆在激情里,铭记那份曾经的温柔。纪念日的宴会布置在办公楼后面的102房间。用木箱搭建的餐桌上,牙缸、水壶、饭盒、脸盆齐上阵,用这些另类的乐器,把我们艰苦地三线生活的音符,谱写成了一段旋律优美的奏鸣曲。孤独的姊妹们抱团取暖,分别提供了:上海产的大前门香烟,安丘产的景芝白干酒。有去食堂端来的:黄河大鲤鱼,大峰山的野兔肉,四喜肉丸子,羊肉萝卜汤。

还有祝祖芝用亲情、巧手特制的三鲜水晶饺。宴席在晚饭的军号声中举行。姐妹们与兄弟们隔桌对视而坐,在各自发表了感慨而简洁的祝酒词后,共邀起立、面朝故乡,举杯过眉、先敬天地父母,尔后干杯同饮。酒过三巡,有位淑女来到身边邀我举杯,此刻袭来一缕清馨的体香,似曾进厂时那次闻到的异香一样。白雪携来明月心,胭脂偷染桃花腮。在与淑女相互对视的眼神中,我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微颤的双手端不平酒杯。她关心地说:“您不胜酒力,少喝点酒吧。我有点口渴了。”我说去沏茶,虽然我借机转身离开了她,但却没有避开她关注我的视线。我泡茶之前往茶缸里加了点东西。她便轻声问我:“你往茶缸里放了什么?”我坦白地说,是家乡的一小撮细土,妈妈说过,当水土不服时就往水壶里加一点。她调笑地说:“您思念家乡的情结很浓啊?真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见我低头无语,便悄悄地说:“别忘了,今天是个狂欢的日子啊”。醉过方知酒力浓,爱过才知情谊重。这次深情上的盛宴,姊妹们除了丰富的物质享受以外,心灵上得到一次真正意义上、患难与共的成人洗礼,更增加了姊妹们亲情中的凝聚力。

雪遮双眸,浮想联翩。一段柔情,久藏于心。少女来时雪如花,清芬归去花似雪。1976年1月23日清晨,我与成淑芬、被一张召回矿务局工作的调令所提醒,在艰苦的军工厂与战友们、共同奋斗的1444个日夜里。与姊妹们心贴心地相互关爱着,一起共同渡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其实在每一个善良人的心里,都深深藏着一道绝美的风景。

尽管世态炎凉,但我心依然,胸怀依然;

尽管物欲横流,但善念依然,秉性依然;

尽管生活杂乱,但脚步依然,追求依然;

尽管命运无常,但激情依然,矢志依然;

尽管满头白发,但双肩依然,担当依然;

尽管岁月沧桑,但世界依然,生命依然;

愿我自己的心,出淤泥不染,盛开佛前。

雪飘化蝶入梦飞,夜尽天亮几时回?我虽然是从纷争的尘世中走出来的,却也历练得超凡脱俗。回忆中把自己走过的岁月、打磨成诗。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自己命运的色彩、渲染成一束瑰丽的鲜花,散发出幽幽的奇香,沁人心脾。

人生就像一瓣旅行的雪花,即使俯瞰过再多的绝世美景,让你心旷神怡、流连不舍。可那一闪而过的影像会消失,时光也会悄悄地走远。然而只有个人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会珍藏在自己的心底。人毕竟要走进夕阳的晚霞里,身后往昔的情景、邂逅的恩人,终究要在尘封的记忆里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了。只有学会释怀,学会潜行,挥一挥衣袖,让一切云淡风轻。唯愿留一方净土,开一朵雪莲;拥有一个知心的爱妻,许家人年年岁岁平平安安。在生命的年轮里,风雨兼程,有所作为,在夕阳红的风景里,活出最好的自己!


作者简介:

程贯星(网名:北斗天枢星、笔名:启明星),男,1956年10月出生。1972年在军工企业(5805厂)国营山东红光化工厂参加工作,1976年调到新汶矿务局协庄煤矿工作,1983年自修于山师大中文系。先后任矿供应站木支护厂工资定额主任、厂长助理。于2011年退休。曾涉足于:国学、文学、诗词、音乐缩混、网络媒体等领域。UI平面设计师、影视制作游骑兵。曾发表部分相关文艺作品于媒体、刊物。现任山东三线红光家园执行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