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家的记忆


 

  生活一半是回忆,一半是记忆,回不去的是童年,忘不了的是记忆。不知你相信吗?当你翻开“531”子弟的相册时,我们都会有一张以大山为背景的集体照。这也是只有我们这一代兵工子弟们才会有的独家记忆,那些记忆的碎片组成我们在激情燃烧岁月里的这篇心声。



531总部人头山


我是一个出生在531总部医院的女孩,是一个名副其实的531人,记忆中我家在总部大修厂,这里是平原与大山交叉点,地势较平坦,家属院和工厂都连在一起,不过高高的围墙还是有别于院墙之外的农村的,我们这里是城市,是包围在农村中的城市。


总部是整个531工程的指挥中心,有自己的火车专用线和货场,这里不但有粮店、邮局、银行也有531工程自己冠名的总部商店,新华书店、菜市场、煤场、糕点坊、冰糕房、洗澡堂等。还有附近老乡公社大队办的老乡商店和副食品店 、肉店土杂品门市部,正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531总部商店


除了工作,这里的人们业余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一到晚上,灯光球场灯火辉煌。篮排球场上运动员精彩的球技,吸引了下班职工和附近老乡的观看。空旷的足球场上,身穿着印有531足球队标志队服的球员们,他们标准的普通话,强壮的体魄,闪电的速度,吸引不少姑娘小伙的目光。531足球队篮球队当年可是横扫济源各个工矿企业,名声远扬的冠军球队。电影院时时放些新版和老版的影片等等,露天广场大舞台上戏曲文艺表演吸引众多爱好者观看,人们闲暇时还会举办篮球比赛和交谊舞会,文艺汇演生活充满阳光。

                

531总部新华书店

因为“531”兵工厂的特殊性,这也就造成了我们的记忆里总是离不开大山。小时候,大山就是我们的游乐场,家属院的同龄孩子总是成群结队的在山里玩骑马打仗,玩捉迷藏。学校更是依托大山,把每年的春游、秋游、运动会的活动定为爬山比赛。北山、人头山留下了我们太多的欢声笑语和美好记忆,与大山合影也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531总部大礼堂

小的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过六一儿童节,每年的这个时间,学校就会组织不同主题的庆祝活动。我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在那时候看的。我还清晰的记得电影的名字叫《妈妈再爱我一次》,观影之前学校还给每名学生发放了一张小手帕,开始我还不明白有何用,看完电影从礼堂出来每个人的手帕都被泪水打湿了才知道小手帕的用途。之后的好多年我都一直被这部电影内容感动着,这张小手帕也被我保存了好多年,成为我孩童时对六一的独家记忆。在531看电影就成为了我最爱的娱乐活动之一,只要一有机会我都会欣然前往。《少林寺》、《少年犯》等一批当时热映的电影都是在那个时候看的。



坐落在531总部的新愚公渡槽

赶会,是我们儿时又一件快乐的事。不知何时起,每年的农历三月十五赶庙会的场地被安排在了我们总部的街道上。会期三天,有来自济源县城来的商家、有兜售农副产品的小工商业者、也有十里八乡附近农村小镇的农民和从大山深处来的穿着大红大绿各式服装衣服的男女老少。小贩售卖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还要搭戏台唱大戏,人们摩肩接踵,人流如织。

              

这个习俗也为我们的厂区生活带来了一些乡村风情,那时的我总是盼望着快点下课,能到会场上去逛一逛,买点喜欢吃的特色小食品,如果能买下自己心仪的物件那就更别提多高兴了。多年后的今天,物是人非,赶会的习俗已不在,但是那童年会场上的叫卖声还记忆犹新。


“531”这个代号,对于我的父辈们和像我一样的三线子弟来说,是刻在心灵上、流淌在血液中的一生都无法割舍的烙印。“531”简简单单的三个数字,记载了上个世纪70年代那段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是我父母一代三线建设者的青春记忆。他们这愚公之居王屋山下,践行着“艰苦创业 、无私奉献、 团结协作、勇于创新”的三线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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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是在“531”参加工作后经人介绍认识的,他们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的只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相濡以沫。父亲是总部大修厂里的一名电气焊工,他非常聪明,专业技术过硬,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吃苦耐劳。他性格开朗,爱好广泛,钓鱼、骑行、篮球、游泳都在行,年青时也曾是厂里篮球队的主力球员。母亲是531总部医院的护士,她勤劳,善良,性格温顺,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父辈们身上的三线精神深深影响着我们这一代人和我之后的求学和工作之路。


家庭的变故发生在哥哥出生的那一年,因为母亲在生哥哥时难产,造成了一个后天的残疾。从他很小时,父母就带他开始东奔西跑,治病就医,家庭经济负担很大,这也使我从小性格上有点自卑。可我又是幸运的,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总会伴随着很多温暖的笑脸,他们鼓励我,帮助我,让我有了乐观向上的心态。

           

李丹在531总部小学参加表演


从幼儿园起,我就是每年儿童节上的表演主力,上了小学之后,遇到了恩师安金凤老师,她在众多孩子当中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在音乐课大家一起唱歌时,她总能听见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声音,慢慢地对我就格外关注起来。她辅导我歌唱给我进音乐常识和技巧,推荐我去参加各种文艺表演和比赛。



         安老师和小学生时期的李丹

经过我刻苦的训练和不懈的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次济源市艺术节青少年组声乐比赛中,我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一等奖。我这颗不起眼的小种子发芽了,长出了稚嫩的绿叶,我自己也彻底走出自闭的阴霾,父母为我感到自豪,老师也为我感到骄傲。


看到我在音乐艺术上的天赋,安老师为了重点培养我,让我跟她学习钢琴,一开始学习钢琴,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可父亲义无反顾支持我,咬牙为我买了一台二千多块钱的雅马哈电子琴。从那以后每周去安老师那儿上课,回到家就在电子琴上练习,风雨无阻。琴童的生活是枯燥的,但是有父亲的陪伴又是温暖的。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我出去表演时父亲总是骄傲的给我背上沉重的电子琴陪我各个演出场地,他哪背琴赶路的背影永远印在我脑海深处。

           

刻苦练习钢琴的李丹同学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流逝着。在六年级的一天,放学回家的我,发现家里摆放着一台钢琴,我高兴极了后来才知道,那是看到我在音乐艺术上的天赋,安老师为了重点培养我购买的,其实那时家里面儿并没有购买钢琴的条件,我每周去安老师那儿学习,第一次去老师家练习钢琴时,我非常紧张,生怕弹错了,安老师温和要我不要害怕自己大胆弹,谁也不是生下来都不会弹琴的要靠刻苦的学习静心,思维要进入大自然中去联想音乐里的真谛,听了老师的劝说,我就放开了手臂,大胆的弹起来,此后当我弹钢琴时,我慢慢静下心来去感受音乐,我闭上眼睛,感觉眼前出现一座座高山,还有小溪的流淌着河水。我沉醉在音乐中,不愿醒来感受到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带来的喜悦。



我深知钢琴的来之不易它可是我家多年积蓄啊,它也浸透了父母和老师全部的爱,我只有刻苦更刻苦的练习,才能报答他们。练习常常弹的手指发麻,胳膊发酸从不叫苦,因为我知道要珍惜这来自不易的机会.冬天家里没有暖气,我就在旁边放上一个热水袋,练上一段时间手冻僵了暖一暖继续练。夏天天气炎热,因为坐着练习时间太长身上长出火疖子我也不在乎,有时听见小朋友在外面玩耍的声音时,我也蠢蠢欲动,也想加入他们行列,但是想到来自不易的学习机遇,觉得坚持下来决不辜负父母和老师的期望。有时我的琴声还会吸引来别的小朋友,趴在我们家的窗户上,静静地聆听我的弹奏,忘记了玩耍这也给我极大的鼓励。


531总部北山家属区


上初中之后,因为学习比较紧张,又有早晚自习,练琴的时间就比较少。那时候安老师也非常的理解我,一直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她说你安排好学习基础课,钢琴什么时候想练都行,不能放弃了,挤出时间你再来我这儿回课。如母亲般的感怀与叮咛,使我信心倍增我规划好自己时间,每天都能练上1-2个小时再也没有间断钢琴练习,我从小就以安老师为榜样,真的想长大之后就做像她那样的一位音乐老师,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后来,我在安老师的推荐和帮助下,幸运地考上河南大学。进入到河南大学学习之后,我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真的是高手如云,我在他们当中已经被淹没了。所以我只有比别人更加的努力,才能取得成功。我是军工的后代,骨子里就有军工永不放弃的性格。学钢琴是个苦差事,我已经比别人慢了,就需要走得比别人快一点,才能赶上大家,别的同学练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我就练四个小时,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待待在琴房里面练琴。

             

哪个同学弹的曲子好听,我也要弹,我甚至要弹的比他们更好。每天就是在这种良性竞争的过程当中,不断的历练自己,不断的增进自己的技艺。那年冬天天气寒冷。琴房里面没有暖气,我又在琴房里练了好几个小时了,突然我发现,白色的琴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红色的血印,我感到一阵害怕,轻轻地擦去印记后,我继续练习,可血印越来越多。后来终于发现琴键上的血印是自己的手,因为冬天太干燥了,弹的时间又长,手指裂开了小口子,血渗出来留在了琴键上。我深知求学的不易,在学习中比较刻苦自律,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大专毕业之后,被推荐参加专升本的考试,我一次通过,升入到本科,继续在河南大学进行学习。

         

音乐教师李丹

现在我已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我上大学的七年包括后来在职研究生学习,始终没忘我是531军工人的后代,凭着真才实学和从小训练的声乐和钢琴的功底,在这里如鱼得水发挥着自己的特长。工作期间我没有享受安逸而是不断进取,多次获得多项市级优质课一等奖,视频课也被挂到网上供大家去观摩。参加全国基本功比赛拿到了全国的一等奖。这些成绩的取得离不开父母亲的支持与鼓励,离不开安老师在艺术道路上的引领。我自己的独立、自信和坚强也都源于我的父辈,他们作为老兵工人的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一直鼓励着我,也是我一生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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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幸福快乐的大家庭

如今在531厂子大部分都已撤销,有的划归地方。回去看看儿时的家属院经历几十年风霜已变得破败不堪。记得小时候我跟妈妈一起走路总也赶不上她,她说是因为上班太忙需要赶时间,不走快点不行。还记得非典疫情期间,她一个人负责整个大修厂区的消杀工作,每天背着大桶的消毒液跑来跑去,从不喊累。她的手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消毒液侵蚀而变得很容易裂口,粗糙不堪却毫无怨言.....如今我们这代531人也长大了,都在天南海北为生活而忙碌打拼。但“531”是我们的家根在这里永远不会忘的,要传给我们的下一代,给他们讲述我们父辈的三线建设故事和我生活在这里天真无邪快乐幸福的记忆。


李丹近照

李丹,1981年出生于五三一中心医院,求学经历:五三一总部小学、五三一第三初级中学、河南大学音乐学系钢琴专业、河南大学音乐学系在职研究生。现居郑州,任郑州市第四十四高级中学音乐一级教师。


李丹口述魏强组织整理配图

2022年10月30日